葉圣陶是20世紀我國偉大的教育家、文學家、社會活動家和編輯出版家,是中國現(xiàn)代文化教育一代宗師。20世紀中國社會,風云激蕩,革故鼎新。葉圣陶積極投身時代激流,以深厚國學根底、廣闊文化視野和現(xiàn)代教育理念,躬身文化教育工作70余載,深思慎取,博采眾長,總結、提煉和積淀出包括語文教育思想在內的頗為珍貴的教育思想;要準確理解和完整把握葉圣陶語文教育思想的豐富內涵,則應該將之置放于其教育思想的視域內予以重新發(fā)現(xiàn)和辯證考量。
葉圣陶教育思想的總綱,即“為人生”的教育本質觀。中小學教育要著眼于學生的成長和終身發(fā)展,為學生一生發(fā)展奠基。這是葉圣陶一以貫之的教育思想。一個世紀前,剛走上教壇不久的葉圣陶就多次疾呼:“小學教育的價值,就在于打定小學生一輩子有真實明確的人生觀的根基。”“學校教育的目的就在于使學生養(yǎng)成正確的人生觀,因而不能不注意教育與人生的關系?!焙髞碛侄啻翁岢觯骸叭绻耶斨袑W教師,決不將我的行業(yè)叫作‘教書’,……卻要使學生能做人,能做事,成為合格的公民?!闭沁@一著眼于人生和人的發(fā)展思想,使葉圣陶教育思想根本區(qū)別于傳統(tǒng)教育觀念,從而獲得了鮮明的現(xiàn)代意義和價值,躍上了20世紀那個時代的思想潮頭。從這一總綱出發(fā),葉圣陶在知識與生活、學科教學與教育目標、教學過程與教學方法、教師師表風范、現(xiàn)代語文教育等一系列領域,提出了諸多重要的思想觀點。其要旨可概括為:“教育就是要養(yǎng)成良好習慣”的素質教育觀,“教是為了達到不需要教”的教學哲學觀,“受教育的人的確跟種子一樣”的學生主體觀,“德育總跟智育、體育結合在一起”的全面發(fā)展觀,“國文是生活工具,也是發(fā)展兒童心靈的學科”的語文教學觀,“教育工作者的全部工作就是為人師表”的師表風范觀等等。
以上諸觀點絕不是支離破碎尋章摘句的只言片語,而是葉圣陶在實踐基礎上長期思考、孕育和積淀的思想結晶,猶如珍珠般反復不斷地閃爍于葉圣陶浩瀚的教育文字中,貫穿這些珍珠的正是“教育為人生”這一思想紅線;在我們的研究中,葉圣陶語文教育觀也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予以詮釋和融會。我們認為,葉圣陶語文教育思想的主要內涵包括:
國文教學有其獨當之任。1940年8月,葉圣陶在《國文教學的兩個基本觀念》一文中,闡述了對于國文教學的兩個基本觀念?!暗谝唬瑖氖钦Z文學科,在教學的時候,內容方面固然不容忽視,而方法方面尤其應當注重。第二,國文的含義與文學不同,它比文學寬廣得多,所以教學國文并不等于教學文學。”葉圣陶認為,“國文教學自有它獨當其任的任,那就是閱讀和寫作的訓練。學生眼前要閱讀,要寫作,至于將來,一輩子要閱讀,要寫作。這種技術的訓練,他科教學是不負責任的,全在國文教學的肩膀上?!比~圣陶在此闡述了國文教學作為一門學科的獨立價值,即要為一輩子的閱讀寫作打好基礎。
國文是發(fā)展兒童心靈的學科。1922年1月,葉圣陶發(fā)表《小學國文教授的諸問題》,深刻分析當時小學國文教學“不以兒童本位為出發(fā)點”“不明白國文教授之真作用”兩大病根,明確指出:“第一,須認定國文是兒童所需要的學科?!薄暗诙?,須認定國文是發(fā)展兒童的心靈的學科?!瓕W童所以需要國文,和我們所以教學童以國文,一方面在磨煉情思,進于豐妙;他方面又在練習表出情思的方法,不至有把握不住之苦?!?923年,葉圣陶在他撰寫的新學制《初級中學國語課程綱要》中,把“使學生有自由發(fā)展思想的能力”“有研究中國文學的興趣”列為四項目標中的兩項。葉圣陶對語文教學的這一深刻認識,同他對教育的本質認識完全一致,即:“各種功課有個總目標,那就是‘教育’——造成健全的公民?!眹慕虒W關注學生的心靈發(fā)展,也即關注人的精神和思想發(fā)育,關注人的自身發(fā)展。
國文教學必須拋棄舊式教育的古典主義和利祿主義。1942年8月,葉圣陶在《國文雜志》發(fā)刊詞中,對國文教學承襲舊式教育傳統(tǒng)提出激烈批判:“舊式教育是守著古典主義的:讀古人的書籍,意在把書中內容裝進頭腦里去,不問它對于現(xiàn)實生活適合不適合,有用處沒有用處;……舊式教育又是守著利祿主義的:讀書作文的目標在取得功名,……至于發(fā)展個人生活上必要的知能,使個人終身受用不盡,同時使社會間接蒙受有利的影響,這一套,舊式教育根本就不管?!比~圣陶鮮明提出,語文教育的根本目的和價值是“養(yǎng)成善于運用國文這一種工具來應付生活的普通公民”。既反映出對語文學科屬性的準確認識,又體現(xiàn)了對現(xiàn)代教育目的和價值的深切把握。
固本培根、科學有效的閱讀和寫作教學觀。閱讀觀:通過文字橋梁,把握意義情味。葉圣陶認為,閱讀是讀者和作者雙向交流的過程,也是讀者通過文字走進作者心靈的復雜心理過程。葉圣陶主張的閱讀教學方法主要是鑒賞、想象、涵泳、揣摩、討論、吟誦,在親近文字的閱讀過程中,不斷培養(yǎng)和訓練語感。應該說,這些方法是承繼了傳統(tǒng)語文教育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是符合漢語文學習規(guī)律的經(jīng)驗之談。
作文觀:修辭立其誠。“誠”是葉圣陶一以貫之的做人準則。作文貴在“立誠”也是葉圣陶重要的作文教學思想。葉圣陶的作文“立誠論”,繼承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忠恕”“誠敬”的思想精華,更為注重從生活這一本源去汲取營養(yǎng),增加閱歷,磨煉情思,去培植求真、立誠的根本,把寫作和做人完美地統(tǒng)一了起來。
葉圣陶對語文教育的理解如此深刻而全面,不是偶然的。幼時苦讀經(jīng)典的五年,為葉圣陶打下了堅實的國學基礎;幾十年躬身從事大中小學語文教育的實踐,使他對語文教育積累了許多切身經(jīng)驗;長期編輯中小學語文教材,多了一份別人所沒有的透視語文的“視角”,尤其是,葉圣陶具有豐富的文學創(chuàng)作成功體驗,這無疑使他對漢語文特點和規(guī)律有著獨到而深刻的把握和領悟。
我們期待,在葉圣陶語文旗幟下重新集結,接續(xù)以葉圣陶為代表的前輩們開創(chuàng)的現(xiàn)代語文教育傳統(tǒng),守正篤實,傳承創(chuàng)新,讓母語的魅力和詩意在語文教育中盡情彰顯,讓語文原野成為師生共同的精神家園。
(本文摘選自《語文的旗幟——葉圣陶語文教育思想傳承與創(chuàng)新研究》導言,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
《中國教育報》2023年04月26日第1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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