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書法重法才有法
漢字是中華民族記錄語言的一種書面符號形式,不同書寫者在書寫記錄的過程中表現(xiàn)出不同的個性,逐漸有了書寫美觀的要求,并發(fā)展成一門藝術。今天我們學習書法,需要不斷汲取前人之長。學習書法之“法”,也就是書寫的方法,最重要的在于掌握各種書體內(nèi)在的書寫規(guī)律,而不在于學習哪種書體。但對于初學者來講,筆者認為從楷書入手比較適合。現(xiàn)在書寫漢字基本上都是橫向排列,也就是從左向右書寫,楷書結(jié)構(gòu)呈長方形,瘦長一點兒的形體結(jié)構(gòu)比較適合這種排列方式。另外,楷書的筆畫多為斜向,比較豐富多樣,既適合右手執(zhí)筆的日常實用書寫,又有一定的審美價值。也有人建議學隸書,但隸書一般都是扁狀的,不適合實際書寫中的橫向排列方式,因此從實用角度講不如楷書。篆書不用說,它是古文字,更不適合于日常應用。行書、草書也不是初學者所能駕馭的。因此從學習楷書之法入手,既能掌握漢字結(jié)字的方法,提高實用書寫能力,又能增強藝術審美水平。然而楷書又有多家多派,僅僅大家熟知的歐、顏、柳、趙便風格迥異,那么選擇哪一家學習呢?啟功曾說:“寫字的種種方法,在每個書法家的手上,都互有不同??梢韵乱粋€斷語說:從執(zhí)筆到流派,各種各樣的方法和標準,只有彼此的異同,沒有正確與否的問題。也就沒有必須用什么方法和必須學哪一體的問題了。簡潔說各家有各家的心得,各人有各人的竅門?!鄙蛞舱f:“不能死守定法,要在合乎法則的基礎上有所變易,有所活用。有定而又無定,書法妙用,也就在于此?!彼麄兯f的“心得”“竅門”“字理”等就是書法之“法”,是靈活的方法,不是僵化的死法子。不論什么“法”,關鍵在學以致用。從這個角度看待書寫,就不能為了美觀而美觀,否則妨礙了書寫的速度和思想的及時表達,便成了本末倒置。也有人為了追求個人所謂的“美”,脫離傳統(tǒng)的“法”而寫些不受歡迎的字體,更是南轅北轍。“法”在哪里?就在傳統(tǒng)經(jīng)典法帖之中。這些經(jīng)過歷史傳承的法帖都是用毛筆書寫的,所以學習書法從毛筆字入手,練習一段時間,硬筆字同樣會有一定的進步。因此,同樣的時間精力,學習毛筆字可謂事半功倍。對這個問題認識到位,才能夠為后面的學習提供一個準確的方向。
二、結(jié)構(gòu)準確最有效
不同人的面貌各異,也有高矮胖瘦的不同,但人體基本骨架都是一樣的。字也如此,字的骨架就是結(jié)構(gòu)。如何掌握字的結(jié)構(gòu)呢?前人曾介紹過很多方法,筆者認為關鍵在于準確性。書法練習就是在正確軌道上的不斷重復,沒有準確性的練習就是亂寫。啟功曾根據(jù)實踐經(jīng)驗,介紹過一個初學書法的三步走方法:第一步,把原字基本的骨架用一根單線勾出來,注意要在筆畫中間畫,這是深入具體觀察例字繼而熟悉描摹的一步。第二步,依據(jù)這個單勾的字形,對照原字把筆畫還原出來,尤其要注意筆畫的粗細肥瘦,這也是結(jié)構(gòu)的重要部分。第三步,對照原字進行比較,找出存在的差距,然后改進。這三個步驟看似笨拙,實則是對漢字精準的解剖,耐心下來多做幾次,慢慢就會達到理想的效果,的確是事半功倍。有人說練習書法就是要多寫,這種觀點對不對呢?筆者認為,在準確的前提下進行重復訓練以至達到熟練,才是有效的。學習書法當然要下功夫,但需要強調(diào)的是,功夫不在時間久、數(shù)量多,而在準確。對初學者而言,結(jié)構(gòu)準確尤為重要。否則,寫得越多,反而把自身的毛病強化得越深,之后再想學好反而不能了。
三、下筆準確見筆力
書法是有性格、有精神的,像一個活生生的人。古人形容的“力透紙背”“入木三分”以及“屋漏痕”“折釵股”“錐畫沙”“印印泥”等,指的都是筆力。梁啟超說:“寫字完全仗筆力,筆力的有無,斷定字的好壞,而筆力的有無,一寫下去,立刻可以看出來?!眴⒐σ舱J為:筆畫的“有力”,是由于它的軌道準確,給看者以“有力”的感覺,如果下筆、行筆時指、腕、肘、臂等任何一處有意識地去用了力,那些地方必然僵化,而寫不出美觀的“力感”。那么,如何看上去不費力而表現(xiàn)出力感呢?關鍵在下筆的“下”字,力是從上往下注于筆端的。在使用高桌椅前,古人多席地而坐,書寫過程中左手拿著紙卷,右手握筆書寫,書者的肘與腕都沒有著落的地方,所以毛筆在空中運動,可以前后左右、上下提按運動。有了高桌椅之后,肘部和手腕自然就貼著桌案,于是就有了懸肘懸腕的要求。懸腕書寫,筆的提按便靈活了,有了上下的勁兒,筆從上面落到紙上,筆力也從上面殺進紙去,達到所謂“力透紙背”的感覺,立體感油然而生。知道這個道理,在書寫的過程中,不管肘腕是否貼著桌案,執(zhí)筆的手指和手腕不要死死不動,就不會僵化,寫出的字就靈活。手指執(zhí)筆有松緊,手指與手腕關聯(lián),手腕又和肘臂緊密相連,三者的靈活度需要協(xié)調(diào)。如果枕腕,手指應該執(zhí)筆靈活,讓筆保持一定的活動范圍,運筆必然靈活。如果懸腕懸肘,手腕足夠靈活,手指就需要緊致一些,以便抓穩(wěn)筆桿,這樣筆鋒才能控得準。所以,筆下有力是一種感覺,是在正確書寫方法下自然表現(xiàn)出來的書勢,這種勢要遵循一定的法則,但它是活的法則,無論軟筆還是硬筆都是這個道理。清代蔣和《書法正宗》說:“字無一筆可以不用力,無一法可以不用力,即牽絲使轉(zhuǎn)亦皆有力。力注筆尖而以和平出之,如善舞竿者,神注竿頭;善用槍者,力在槍尖也?!绷ψ⒐P尖,也正是一“下”字之意,力量集于線條之中,就是這個道理。
四、準確之法在合理
漢字成熟之后,不論是什么體,其點畫作為基本的構(gòu)成元素是不能隨便增刪的,否則就失去了漢字的根本作用。從這個層面上講,漢字的書寫有相對固定的程式化要求,這也就是書法作為一門傳統(tǒng)藝術形式的特殊性。如果脫離了這個,可能就沒有書法,或者任何隨便的書寫都可以變成書法,這都是不現(xiàn)實的。從古至今,這種程式化的形式不斷傳承下來,形成了一套基本的法則。許多書家的書法風格不同,各家有各家的心得,各人有各人的竅門,只有彼此的異同,沒有正確與否的問題,學習書法不在于學習哪一家,而在于學到其中的道理。如果用漢字寫出書法作品,就要把不同的字組合到一起,必然涉及搭配的問題。如何搭配,涉及一個字理的問題。要掌握這個字理,必須從前人的書寫經(jīng)驗中尋求,要經(jīng)過對法帖的認真觀察以及學習過程中的積極思考逐漸體悟。
宋代姜夔說:“一字之體,率有多變,有起有應,如此起者,當如此應,各有義理。右軍書‘羲之’字、‘當’字、‘得’字、‘深’字、‘慰’字最多,多至數(shù)十字,無有同者,而未嘗不同也,可謂所欲不逾矩矣。”這段話中所說的“義理”,當為結(jié)字變化之理。因為每個字的結(jié)構(gòu)雖然是相對固定的,但字與字的組合是隨機的,從書寫的前后順序來論,前一個字寫完,必然影響下一個字;前一行字寫完,必然影響下一行字。必須隨時調(diào)整字勢,把握字態(tài),使行氣貫通。學習書法最重要的在于掌握這個書理,如果不能悟出“萬殊一貫”之理,下筆必然茫然失措、不知所以。
啟功曾對神龍本《蘭亭序》做過分析:“還有兩個字,即‘每’字原來只寫個‘一’字,大約是因與下句‘一契’的‘一’字太近,嫌其重復,改為‘每’字,這里‘每’字的一大橫,與上下文各字一律是重墨,而‘每’的部分卻全是淡筆,表現(xiàn)了改寫的程序。還有‘齊’‘殤’二字一律是橫放的間架,也全是重墨所寫,中間夾了一個‘彭’字,筆勢比較收縮,墨色也較濕、較淡,可知是最初沒有想好這里用什么字,空了一格,及至下文寫完,又回來補上這‘彭’字。從這兩個字的修改,可以多知道些王羲之當時起草構(gòu)思和修辭的情況?!蔽覀兛吹?,啟功先生從神龍本墨色的濃淡變化中看出原作醞釀修改的過程,透過這兩處的修改,也可以得到左右兩行中相同字的處理方式,以及一行中上下字的收放關系的處理手法,也就是配搭的方法,這樣的道理對于書法創(chuàng)作很有意義。
客觀來講,每一個時代有每一個時代的特征,以今人之條件書寫今人之字,必然帶有這個時代的特征。學習書法,無論軟筆還是硬筆,需要多看、會看字帖,同時要多臨、會臨字帖,無論墨跡還是碑帖,重在見識,擅長分析,準確判讀,善于學習,才能最終化為己有,成為筆下鮮活的形象。
(作者單位系中國勞動關系學院)
《中國教育報》2023年09月22日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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