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讓學生喜歡“讀科學”

■世界讀書日特別策劃

隨著第29個世界讀書日的到來，我國第三屆全民閱讀大會于4月23日至25日在云南昆明舉行?？茖W閱讀是閱讀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科學教育的關鍵基礎。在中小學開展科學閱讀，可以提升學生科學素養(yǎng)，支持學生開展解釋論證、問題解決、自主探究等高階學習活動，是做好科學教育加法的重要抓手和核心環(huán)節(jié)。

早在19世紀的英國，隨著科學革命的深入和科學普及的展開，科學閱讀迅速興起，使“科學”觸及普通民眾，直接促進了當時爆發(fā)式增長的科學知識的傳播。事實上，科學家在日常工作中有超過50%的時間用于科學閱讀和科學寫作。中國科學院院士周忠和指出，推廣科學閱讀、提升科學素養(yǎng)，是推動科學普及與科技創(chuàng)新“兩翼齊飛”的重要支點。

抓住要點，助力中小學生科學閱讀

為加強中小學生科學閱讀，政府部門和社會各界近年來先后出臺了一系列舉措。2023年，教育部等八部門印發(fā)《全國青少年學生讀書行動實施方案》，提出實施“學科學 愛科學”主題讀書行動。全民閱讀大會從2023年起每年專設科普閱讀論壇，特別就青少年學生群體的科學閱讀展開討論?！读x務教育科學課程標準（2022年版）》從課程內容、教學資源等方面提出學生科學閱讀能力培養(yǎng)的要求。教育部基礎教育課程教材發(fā)展中心制定的《中小學生閱讀指導目錄（2022年版）》中，涉及自然科學的讀物占總書目的五分之一。

盡管中小學生科學閱讀日益受到重視，但推廣科學閱讀仍然任重道遠。以《2021—2022年上海市公共圖書館少年兒童閱讀報告》為例，該調查顯示最受上海市中小學生歡迎的是文學類圖書，占比超過53%，其次是語言文字類和藝術類；生物科學、地理科學等類圖書借閱比例近年來有小幅提升，但與文學類作品相比差距甚遠。

與文學類圖書相比，為什么孩子們“讀科學”的興趣不高？

原因之一，科學閱讀具有不同于文學閱讀的特點。有研究顯示，大部分學生對于科學文本的閱讀理解能力遠不如小說或散文，這是因為科學閱讀和文學閱讀存在較大區(qū)別。文學作品基本上由貼近生活經(jīng)驗的文學語言構成，而科學文本卻有著大量科學學科特有的“學術語言”，在表征上也常輔之以數(shù)字公式、圖表符號等多模態(tài)信息的呈現(xiàn)；文學閱讀需要具備文字解碼、高頻詞識別、文本分析等基本技能，而科學閱讀還需要圖文閱讀、非線性閱讀、跨文體閱讀等特定技能；文學閱讀強調作品欣賞和情感體驗，而科學閱讀則側重于了解科學歷程和科學精神，激發(fā)科學探究和創(chuàng)新興趣，形成像科學家探究科學世界一樣的思考和實踐方式。

原因之二，科學閱讀研究欠缺，教師教學指導能力不足。我國閱讀相關的大量研究多集中在語文、英語等語言學科，科學閱讀領域成果相對匱乏。大部分科學教師從未接受過有關學習和培訓，缺乏有效指導學生科學閱讀的必要知識和技能，開展科學閱讀有心無力。即使有部分教師嘗試科學閱讀教學，也大多是靠自己的摸索和體會，缺少研究證據(jù)的支持和理論指導。在此背景下，教師結合課程教材所學內容補充相關材料供學生課后閱讀，以及推薦寒暑假科學閱讀書單也就成為學校鼓勵學生科學閱讀的常見方式。

原因之三，科學閱讀落實主體的態(tài)度和觀念有待轉變。盡管接連出臺的相關政策為中小學開展科學閱讀提供了良好的條件，但是學生、教師和家長作為最相關的主體，其對于科學閱讀的態(tài)度和觀念還有待轉變。部分學生的科學學習策略比較傳統(tǒng)，存在“做題王道，從不看書”現(xiàn)象；一些教師將閱讀視為語文學科的“專利”，組織開展科學閱讀積極性不高；有些家長則認為文學、歷史類名著閱讀才是“經(jīng)典閱讀”，甚至還存在讀科學課外書是“閑事”，科學閱讀是為了熟記科學知識等錯誤認識。落實主體的態(tài)度和觀念得不到轉變，科學閱讀在中小學生中的實施和推廣就很難得到保障。

多措并舉，讓中小學生愛上科學閱讀

解決中小學生科學閱讀當前存在的問題，真正讓學生喜歡“讀科學”、會“讀科學”，需要社會各界的共同努力。

首先，要加強優(yōu)質科學閱讀作品的加工和創(chuàng)作。中小學開展科學閱讀的主要目的之一是進行科學普及，培養(yǎng)學生科學學習興趣，想要每個學生在未來都成為科學家并且能熟練地使用科學“學術語言”是不實際的。面向中小學生的科學閱讀作品應從孩子的認知特點和學習需求出發(fā)，既要傳遞深厚且豐富的科學思想和知識，更要用學生喜聞樂見的方式表達，兼具科學性和可讀性。

國際頂級期刊《科學》雜志上發(fā)表的一篇文章討論了學術語言對科學閱讀的影響，指出在科學閱讀材料中使用更多富有表現(xiàn)力、參與性、人際交往特點的非學術語言對于學生的科學閱讀更有幫助。我國原創(chuàng)的圖解科學雜志《問天少年》在創(chuàng)刊當年就成為“現(xiàn)象級”新刊，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其能夠將航空航天領域晦澀的物理、天文等硬核科學知識，用通俗易懂的表達和極具視覺沖擊力的圖像呈現(xiàn)出來，從而收獲了大量的青少年讀者。

中小學生是出生在信息化時代的“數(shù)字原住民”，面向他們的科學閱讀材料在內容、形式和手段上也需要創(chuàng)新和提升。傳統(tǒng)的紙質載體可以與音視頻、AR、VR、人工智能等技術相結合，為科學閱讀帶來新樣式，使學生能夠看到傳統(tǒng)文本閱讀“看不到”的物質結構或宇宙天體，增強互動和情境體驗，激發(fā)學習和探索科學的興趣。

其次，加強科學閱讀相關問題研究和實踐指導。當前亟待開展與科學閱讀相關的研究，為學校提供切實可行的理論和策略支持，以克服中小學生科學閱讀實踐中遇到的困難和挑戰(zhàn)?？茖W教育、語文教育等領域的研究者可以攜手，就科學閱讀的核心問題展開共同研究，例如，讀寫素養(yǎng)作為學生要著力發(fā)展的基本素養(yǎng)，在語文、科學等不同的學科有著怎樣的學科特性？科學閱讀具有哪些不同于文學閱讀的方法和策略？學生面對充斥著大量“學術語言”和各類圖表、說明文字的科學文本時的閱讀興趣和動機如何，會產生什么困難？科學家是如何“讀科學”的，對科學閱讀教學有何啟示？如何開發(fā)教師培訓和學生學習的材料和工具，為中小學科學閱讀的實施提供資源支持？

中小學教師可以根據(jù)研究，探索實踐那些基于研究證據(jù)支持的有效理念、原則和策略。例如，具身認知強調身體運動經(jīng)驗對認知學習的重要性，這意味著科學閱讀不僅僅是“讀”書，更要通過“做”“摸”“聞”等行為調動多感官的認知參與。已有實證研究表明具身認知策略能有效提高學生的科學閱讀能力，教師可以設計與閱讀內容相關的實驗操作或體驗活動：在閱讀科學家故事時，帶領學生體驗經(jīng)典的科學實驗；在閱讀植物分類的相關內容時，利用學校的自然環(huán)境進行真實的觀察和比較；在閱讀人體的呼吸運動相關內容時，用手感受自己胸腔的變化從而加深對呼吸運動過程的理解。

面對給學生造成最大挑戰(zhàn)的科學“學術語言”，教師可以引導學生認識這是科學界所特有的話語體系?？茖W“學術語言”之所以經(jīng)常使用高密度信息的承載詞，并通過一些語法結構將復雜的信息壓縮成簡潔的表達，是為了保證科學信息傳遞的準確性和效率。我們的科學學習不僅僅是要理解科學知識和概念，也要理解科學家表達觀點和思想的話語及交流方式。另外，可以通過一些課程或教學活動的設計讓學生學習一些重要的“學術語言”，例如在科學論證和寫作的真實情境中讓學生理解“數(shù)據(jù)”“假設”“證據(jù)”“解釋”等詞語在科學文本中的特定含義。

教師還可以鼓勵學生更多嘗試閱讀以多模態(tài)形式呈現(xiàn)的科學材料，在他們面對穿插著圖片、表格、說明文字、注釋的科學文本感到信心不足時，引導他們學會非線性文本的閱讀導航和定位選擇能力，理解科學文本不同于文學文本從左到右、從上到下的線性閱讀模式，具有不同的切入路徑。

最后，持續(xù)轉變態(tài)度和觀念，形成多方合力。正如中國作家協(xié)會委員聶震寧所指出的，在開展全民閱讀過程中，僅僅將科學閱讀作為一個應有門類是不夠的，更需要有一股熱情來對待。政府部門和社會各界需要持續(xù)加強對科學閱讀的重視，共同努力提高全社會對科學閱讀價值的深刻認識，大力推動中小學生的科學閱讀。相關部門或機構可以提出科學閱讀建議書單，每年出臺中小學生閱讀報告，對科學閱讀情況和趨勢進行分析?？茖W課程應將科學閱讀納入其中，進一步提出科學閱讀的具體要求和教學指導，開發(fā)相應的評估指標和工具。

中小學校要為教師提供科學閱讀方面的理論指導和實踐培訓，鼓勵教師在課堂教學、社團活動中嘗試開展實踐和研究，例如結合新課標提出的跨學科學習、整本書閱讀等理念，將科學閱讀作為學生跨學科學習的機會，將科學作品囊括進整本書閱讀的選題范圍?？茖W教師自身也需要加強科普期刊、科學作品、科技新聞的閱讀，為學生作出榜樣示范，在提升自身科學素養(yǎng)的同時獲得關于科學閱讀的更多具身體驗。

同時，要重視將學校以外的非正式學習環(huán)境也作為學生科學閱讀的重要陣地，鼓勵更多非正式學習環(huán)境中的主體參與。科技館、少年宮等校外機構應積極探索設計科學閱讀課程和主題活動，為學生提供更加豐富的科學閱讀資源和機會，有條件的可以成立專業(yè)的科學閱讀指導隊伍，與校內指導互為補充。家長要正確認識科學閱讀的作用與目的，通過科學閱讀對孩子進行科學啟蒙，呵護孩子的好奇心、求知欲和想象力，營造良好的家庭氛圍。只有匯聚多方力量，擰成一股繩，才能為中小學生科學閱讀創(chuàng)造良好的條件，讓學生真正愛上“讀科學”。

（作者王美系華東師范大學教育學部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所副教授，胡凌鳴系華東師范大學教育學部研究生；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教育學一般項目“新課標背景下學科實踐的實施難點、影響因素與破解機制研究”［BHA230152］成果）

《中國教育報》2024年04月23日第9版